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轻松公益硬是给人“安排”了一个手术,50万

黎宇琳 共益资本论 2021-08-07
大病筹款平台再一次突破底线。
 
据《新安晚报》报道,轻松公益涉嫌在未经受助者同意的情况下,虚构、夸大受助人需求进行公开募捐。当事人罗女士告诉记者:“文案上写孩子还要再做骨髓移植手术,还要五十万左右,但实际上现在只是在进行药物治疗阶段,目前没有手术需要。”
 

轻松公益的募捐文本使用了“七实三虚”小说创作手法,虚假信息混杂在真实的病患案例之中。罗女士的孩子的确患有急病,在治疗期间经历了14次化疗、14次放疗,这些细节是真实的,但“要做骨髓移植手术”、“手术费50万元”则属于筹款平台(或者是临时工)虚构出来的病患需求。
 
事实上,尽管经济困难,但当事人罗女士其时并不打算向社会求助。据罗女士说,今年1月底,自称是“轻松筹工作人员”的高某多次主动联系她,说可以帮助她的孩子募捐,但罗女士明确表示拒绝。
 
随后,这位工作人员(一说是合作方)又提出,说有个公益项目,能直接资助罗女士5000元,但需要罗女士签订一份资助协议,并把孩子病情信息提交给北京微爱公益基金会。这次,罗女士同意了。
 
没想到,这是一个套路。
 
罗女士没细看协议条款,实际上,签了协议就等于授权筹款方使用病童的照片、患病信息等资料进行公开募捐。
 
如果只是单纯使用信息还罢了,可以用“沟通误会”来解释,但如果真像罗女士所说,筹款方虚构了病童的手术需求,并凭空捏造了50万的手术费,这就很恶劣了,涉及到最基本的职业操守问题,不仅让罗女士一家十分难堪,对于公众来说,也有骗捐的嫌疑。
 
这对公益行业也是一次伤害。
 
因为这次涉事的机构不是什么野鸡组织,是正规的公益机构。
 
轻松公益是民政部在2016年指定的首批互联网公开募捐信息平台之一,由知名大病筹款平台“轻松筹”所发起;而此次事件另一个关联方,北京微爱公益基金会,也是一家具有公募资格的慈善组织。
 
值得注意的是,我们翻查微爱公益基金会的理事会名单,发现轻松筹两位核心创始人杨胤和于亮都在其中,杨胤还是基金会的理事长和法人代表。

▲轻松筹两位核心创始人杨胤和于亮都在名单中
 
也就是说,轻松筹创办了轻松公益,轻松筹也发起了微爱公益基金会。轻松筹的工作人员(或合作方)到医院扫楼推销轻松筹的业务,用户拒绝,就改让用户申请微爱公益基金会的资助,然后将其患病信息放到轻松公益平台上进行公开募捐。
 
这是一种关联交易。尽管法律并未明文规定,由同一家公司发起公募信息平台和公募基金会不能进行关联交易,但是两者之间的交易应该更为审慎和尽可能地做到信息公开,因为我们知道,这个规则在设计的时候,就是让公募信息平台与公募基金会之间相互监督的,但在这个案例里,两个主体成一家人,是左手与右手之间的关系,出事也就不奇怪了。
 
▲北京微爱公益基金会官方公众号账号信息

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,为什么工作人员在推销轻松筹的业务遭拒时,就改让用户申请微爱公益基金会的资助?
 
我推测:让用户使用轻松筹的业务,和让用户申请微爱公益基金会的资助,都可以实现同一个目标:获得病患的信息。
 
罗女士拒绝使用轻松筹进行募捐,很有可能就是不想公开个人患病信息,但她没想到的是,申请微爱公益基金会的资助,就等于公开了个人患病信息,这是一个硬币的两面,而这枚硬币里藏着大病筹款平台的商业秘密。
 
这几年,大病筹款平台飞速发展,先是轻松筹一马当先,而后水滴筹后来居上,目前赴美上市在即。大病筹款平台这样大的发展动能,源自社会价值和商业利润的双轮驱动。他们构建了一个很巧妙的商业模式:先是搭建互联网筹款平台,通过帮人筹款获取流量,继而经营流量,如转而向捐助者推销商业保险,最后收取保险公司的费用。
 
这是经典的“羊毛出在猪身上,让狗来埋单”的第三方支付模型,是一个共益的模式,如果这一模式能跑通,会营造出一个多方皆好的局面:患病家庭得到了资金支持,捐助者为自己购买了商业保险,水滴与保险公司都赚钱。
 
这个模式最关键的一环在于获得流量——所有的平台经济,即通过促使两边或以上的人群互动、交流和交易来创造价值的经营方式都深度依赖流量,有了流量,才能沉淀用户,有了庞大的用户群,才有可能引来第三方支付。
 
但是,当流量成了硬指标,很多事情就不是那么可控了。
 
2019年底,“梨视频”以暗访的方式曝光水滴筹地推人员“对募捐金额填写随意,对求助者财产状况不加审核甚至有所隐瞒,对捐款用途缺乏监督”,舆论哗然。“人民日报”官方微博发表评论,称“这些做法每一次成功,都是对民众善心和好意的消解”。

水滴对地推人员进行绩效管理,截图来自梨视频

从水滴筹扫楼事件中,我们可以看到地推人员是如何在业绩的驱使之下,有意引导、默许病人家属夸大病情;而在轻松公益此次虚构手术需求的事件中,我们也可以看到,即便病患家庭自己不想夸大,“工作人员”也会帮他们夸大。
 
这未必是平台方的主观恶意,但是,平台方对流量的渴求传递给了每一个工作人员、或者合作方,激励也是跟着流量走的,因此,平台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
 
归根到底,大病筹款平台必须控制自己获取流量的冲动,牺牲一定的发展速度,不然,一个理论上兼具了社会价值的商业模式,在实际中很有可能毁于层出不穷的丑闻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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